玉尘

抵我心中意难平

我仍寄人间

写在前面:

1.国设苏中only,苏露异体

2.苏祭2021,现实回忆穿插描写

3.BGM:《半生你我》

4.部分灵感来源莲鹤夫人wb

5.感谢阅读






月白


王耀发烧了,应该是前两天连续熬夜时受了凉的缘故,再紧急的文件也被迫放置在了桌案上,他裹着被子躺在床上,昏沉的意识已经无法分辨此刻的时间,嗓子干哑的几乎可以咳出血来,喝点热水的话应该会好一点吧,可惜现在他根本提不起力气,膝盖也开始因为炎症而酸胀疼痛,只能这样将睡不睡的干熬着。

其实也不算最糟糕的时候,比现在痛苦万分的状态也不是没有经历过,苦日子过久了,他甚至都快忘记了自己的辉煌,只记得在泥泞里一浅一深的往前走,身上沾着粗硬布料,与沙土灰尘一道结痂的伤口,一动就扯得生疼,恨不得挤出两滴生理泪水来发泄,可那又如何呢,风霜雨雪,刀山火海,这么多年也囫囵着咬牙扛了下来,舒适安逸似乎反倒成了一种可耻的事情,想都不敢想。

门被轻轻地推开,因为顾忌着外头争先恐后的冷风又被迅速的关上,伊利亚端着一个杯子走了进来,用手背去探王耀额头的温度,因为地理位置不同他的体温一向低于常人,王耀便攀着这股意外的凉意用脸去蹭他骨节分明的手指,嘴里还无意识的嘟囔着些什么。像个委屈的小狐狸,伊利亚拨开王耀额头被汗打湿的碎发,俯下身子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啄吻了几下,“耀,起来先喝点水,我帮你兑了点蜂蜜在里面。”

王耀费力的睁开眼睛,有点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人,“我们是不是很久没见了?你怎么瘦了。”

“你迷糊了吗?我一直在你身边啊,”伊利亚把王耀扶起来,递给他几个胶囊,“把它们吃了, 好好睡一觉。”

王耀吃了药以后又摇摇头,“我嘴巴没味道,还渴的很,想吃甜的。”

“听话,先睡一觉,醒了我给你做黄桃炖冰糖,你最喜欢吃的,好不好?”伊利亚让王耀重新躺了回去,“这回长记性了吧,以后还熬夜吗。”

“嗯...”王耀知道自己理亏,只能故意拉长尾音耍赖,“等我病好了你再凶我嘛。”

“谁要凶你,”伊利亚摇摇头,“我有事先出去一下。”

“你要去哪?”王耀偏头去问,可并没有得到回答,不知道是不是在病中的缘故,他看着对方沉默的背影突然有了一种很不舍的情绪,他撑起身子又追问了一句,“伊廖沙,你去哪?”

伊利亚停了下来,在打开房间的门后转身看向王耀,“耀,我先走了,”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,比发烧的王耀看上去还要虚弱,“照顾好自己。”

屋外的冷气瞬间扑了进来,像冰刀一样戳进皮肤里,激的王耀直打了几个哆嗦,可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,“伊廖沙,你等等,别走,”他一边冲着那人大喊,一边手忙脚乱的掀开被子要去追人,可惜手脚发软,一个不注意就径直摔落在了地板上。


惊醒,睁开眼后便是窗外茫茫月夜。


一个算不上好的梦,至少梦里有他,也就不至于是最坏的。再睡已是徒劳,王耀盯着窗口飘荡的薄纱怔愣片刻,掀开被子翻身下床,打开浴室的暖灯,眼睛半眯起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,屋里的暖气很充足所以王耀接了碰凉水便扑在了脸上。

冰凉的触感终于驱散了意识里残存的最后一丝混沌,王耀抬起头,黑曜石般的眼睛没有半分波澜的望向镜中的自己,没什么生病发烧的憔悴,反倒比梦中的样子要胖上几分。也有春风得意日,也有坎坷萧索时,一半一半的活成了现如今的样子,他随意的拢了拢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上的头发,关灯走出了浴室。

今晚的夜空里挂着的是农历十六的月亮,屋子里没有开灯,被皎洁的月色变成了一个温柔的白色世界,王耀去厨房用蜂蜜兑了杯水,他本来没有这样喝水的习惯,只是东欧人嗜甜,连带着他也开始不喜白开水的寡淡。

王耀端着杯子靠在窗台上,看着天上依稀可见的浮云发呆,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毛病,做了梦以后就再难入睡,翻来覆去的在床上受罪,也亏得伊利亚宠他,哪怕睡得再沉也要抽出几分清醒把王耀搂进怀里温声去哄,王耀当时也怪的很,像是被下了降头似的,一听见那人的声音眼皮就开始打架,不多时就重新睡了过去,再睁开眼就是明媚的青空,王耀身侧的被褥已经没有残存的温度,他的爱人或许是在厨房忙碌着两个人截然不同的早餐,也许是在院子里的小花圃里用水管挨个浇水,而不管是在哪,王耀打开卧室门走出去后,总会收到一个落在额头上的早安吻,带着厨房的烟火气,或者清晨花朵的芬芳。


“赌书消得泼茶香,当时只道是寻常。”


他真的奢望过,那样的午夜清晨他可以有很多很多个。


可叹世间好物不坚牢,彩云易散琉璃脆。面包和豆浆,花圃里的香槟玫瑰与向日葵,生病时的病号甜品,迎着朝阳落下的吻和伴着月光的轻语低声,与那如纸一般薄弱的风月一起,深埋六尺之下。

空荡荡的房间只有壁钟还在兢兢业业的发出声响,都说由奢入俭难,如今从梦里脱身的王耀只能这样枯坐到天明,真是被那人宠的越活越娇气了,王耀低下头无奈的笑了笑,每每到了这种适合胡思乱想的深夜,他总是会控制不住的去回溯那些混着凉风与霜花的岁月,去探究他们俩究竟做错了什么,才会落得现在这种光景,会不会有那么一件事,是可以被他后悔,憎恨的,可以作为这场悲剧的一个宣泄情绪的借口,可惜思索再三,他与伊利亚也没有做错分毫。


他们足够相爱,足够自由,足够理智。


他们只是情非泛泛,只是阴差阳错,只是不得善终。




鸦青


王耀回到了卧室,打开壁灯,拿起放在床头的俄语原版小说,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副金丝眼睛架在脸上,接着上次叠起的折痕开始阅读。这是伊廖沙的习惯,甚至于连这本书都是很久以前他从莫斯科的书柜里抽出来的。

王耀想起上次开会的时候,伊万对自己说过,“我感觉你越来越像他了。”

说这话时王耀正忙着翻阅自己的发言稿,听得不太明白,他将前一天叠了两折的纸张捋平,找出用黑色钢笔圈出的重点,然后又偏头去问,“你说什么?”

“我说,在最开始的时候,我并不想看见你,你总让我想起他,”伊万合上钢笔的笔帽,盛着一双紫水晶的眼睛透过王耀看见了另一个人,“这个世界上,你才是最像他的人。”

至于伊万又说了什么,王耀已经记不清了,会议上琼斯的喋喋不休的发言,激烈的讨论,照本宣科朗读出的发言稿,在他的记忆里被尽数变成默片,只剩下最开始的那句话,他拧开玻璃杯的杯盖,抿了一口温热的淡茶,才微苦的味道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。

“或许是因为,他是我的老师吧。”



“王耀,动作不规范,把枪拿稳。”

伊利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站在了队伍的最前端,用手里的教鞭将王耀的手肘往上移了一公分,冰凉的皮革擦过他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,带来一种粗糙的痒,高度的增加拉扯着王耀还残存着些许直觉的肌肉,逼的他咬紧牙关来忍受肩膀的酸痛。

“是,老师。”他生涩地念出规范的俄文发音,在每一个加课的夜晚由伊利亚一字一句的进行纠正。一切清零,王耀只身一人来到莫斯科,由伊利亚领着他,像个婴儿一样蹒跚学步的往前走。

伊利亚看了看队伍里每个人的动作,要求他们以王耀为中心,围成一个半圆,而后伸手从侧面开始调整王耀的姿势,皮肤苍白但蕴藏着力量的双手从王耀的脖子开始,一直纠正到脚踝,给所有人示范,“两脚与肩同宽,踝关节重心要落正,眼睛平视前方,不要提肩。”

“调整呼吸,在两次心跳的间隙开/枪。”

王耀顺从的遵守伊利亚的每一个指,扣下扳机,前方的士兵报出了一个九环的成绩。

“还不错,你们要记住刚刚动作要领,现在先休息一下吧,你跟我来。”伊利亚宣布队伍解散休息,然后领着王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,“手还抬得起来吗?”

“还好,休息一会就行。”王耀不愿让俄国的老师们觉得自己过于孱弱,努力的装作一副比较轻松的样子,只是在伊利亚视线移走后悄悄扭动手臂,“老师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。”

“先坐一下,我处理个东西。”伊利亚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,将其中一页叠了两折的纸张捋平,找出用黑色钢笔圈出的重点,然后偏头跟王耀说,“快入秋了,如果需要厚衣服可以告诉我。”

“谢谢老师,我住的是教师公寓不是很冷,如果可以的话,给那些住学生宿舍的同学们一些厚被子和衣服吧。”

“这个学校会安排,你放心。”伊利亚合上文件夹,从身后的一排柜子里拿出一个装有红色药水的小瓶子,“这个你拿着,睡觉前涂在酸疼的地方,会好一点。”

这属实有些超出王耀的预期,他慌忙抬手想要接过那个药瓶,却又扯到了已经拉伤的肌肉,瞬间的疼痛让他呲牙咧嘴的哎呦了一声。

“这就是你说的还好?”伊利亚摇摇头,把药瓶放在王耀的手里,“不要逞强,你想要学的东西,我都会教给你。”


“耀,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。”



“还有可能,是我太想念他了,以至于即便我的脑子不会刻意的想起他,我的身体条件反射的去重复那些被他留下的痕迹,而我丝毫没有察觉。”



王耀合上书,从曲折的小说剧情与不了了之的回忆里抽身而出,他还是想尝试着再睡一会,毕竟明天有早会。

他翻了个身,把脸埋进被褥里,梦境与回忆让他无可避免的想起了伊利亚的葬礼,一个阴沉的雪天,见不到半点阳光,空空荡荡的礼堂里只零星的坐着一些人,他坐在角落的长椅上,异乎寻常的平静,甚至连眼尾都不曾发红。

他不知该如何哭,他不知哭声该朝着棺木还是门外的白桦林,他更不知道伊利亚会葬在哪里,才能千年万年不腐不灭,王耀轻叹一声,跟着送葬的人流走出礼堂,空中好像有白鸽飞过,被风吹落的翼羽化成细小的飘雪落下,在沉黑的棺椁上形成一个接一个的水滴。王耀抬头去看,层层叠叠的干枯枝干上,天空依旧是窒息的灰色,连一片白云都没有。

没有见到阳光,你冷不冷啊。

王耀目送棺椁一点点的消失在眼前,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做出了最后的告别。


“伊廖沙,再见。”


求造化从轻发落。

可造化何曾饶人。





朱砂



“还是睡不着?”伊利亚双手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,拧开床头柜的暖光灯看着一边翻来覆去的王耀,“告诉过你不要喝太浓的茶。”

“可是我白天需要足够精神才能完成工作。”王耀把自己瘫成一个大字,自暴自弃的用被子盖住脸。

“如果你晚上有充足的睡眠就不需要用浓茶提神。”

“可是我睡不着,白天就只能喝茶,然后晚上接着睡不…”

“停,”伊利亚挥手叫停了这段没有意义的循环对话,然后翻身下床,从带过来的行李箱里拿出了一本书,“从莫斯科带来的小说,本来打算你忙的时候我用来消磨时间的。”

“什么小说啊,”王耀来了兴趣,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,却又随即被人摁回了床上,掖好被角。

“你不用在意内容,我只是想读一些文字给你听,让你能够重新睡着。”

王耀便安静的赖在爱人的怀里,看着伊利亚带上金丝眼镜,就着昏黄的床头灯光开始阅读,感受着每一次他发音,胸口处轻微的振动,困意悄悄的合上了他的眼睛,耳朵却异常的灵敏,成功的捕捉到了每一句轻柔低沉的诵读。


“一切都好像是在梦里一样,像顿河上的漂浮的轻雾,随风逝去。只剩一座有雕栏的阳台和褪色的彩檐的老宅作为纪念了。”


在王耀即将睡着的时候,声音停了下来,取而代之的是落在额头上的吻,“晚安亲爱的,以后记得泡淡茶。”




王耀翻了个身,他还是没能睡着,他平躺在床上,盯着天花板,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做梦失眠的原因——再有几天,就又到了西方的圣诞节了。


“伊廖沙,我想让自己恨你。”


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,这太不公平了。你的生命连同莫斯科的飞雪一起,在克宫钟声敲响十九下后凝固成了琥珀,在我的记忆里寂静无声的永远鲜活,然后种下一颗名为时间的种子,在我的身体里生根发芽,盘踞在我的大脑里,让我忘掉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争吵,错误,偏执,独独留下所有最美好的,难忘的,璀璨夺目的果实,又将野蛮生长的枝叶蔓延至喉舌,在一呼一吸之间扯得肺腑酸软生疼,连吐出的热气都包含着以你为名的痛楚,让我的喜怒嗔痴也同你一起埋葬在了那个阴沉的雪天。

这太不公平了,但我没有任何办法。伊廖沙,我曾向天地八方哭嚎你的离去,妄想能逼得岁月匆乱回头,可最终也只能饮一杯浊酒悼念,混着热泪滚烫喝进喉咙,用一生为你立碑。

我没有任何办法,伊廖沙,你离开的第三十年,我还爱你,像几十年前,我第一次说爱你的时候一样,那时你站在阳光里,身上四周被镀上亮白的光芒,你冲我笑了笑,朱砂色的眸子清亮,惊艳了我的整个天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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